漫話酒與夢
發布日期:2021-05-25 瀏覽次數:20433
“夢飲酒者,旦而哭泣;夢哭泣者,旦而田獵。”將“醉”與“夢”聯系起來,《莊子》中只此一處,其體現的是一種齊同醉夢、超越時空的思想。《莊子》言及“夢”與“酒”,其意在提出一個也許人人都會面對到的問題:人人都會遇見磨難與痛苦,面對如夢的人生,我們能以怎樣的方式來消解或者說超越它們?《莊子》中說“飲酒以樂為主”,認為飲酒能讓人擺脫這些痛苦。當人飲酒達到醉的狀態之時,與夢境有許多的相似之處,比如似真實幻,短暫易逝以及清醒后的惆悵。但是酒仙精神中的文人們更樂于流連于醉夢之中,這就是“夢忘”的體會,通過“夢忘”來獲得忘卻生死,超越時空的暫時體驗。
關于人對“夢”的認識,莊子說“愚者自以為覺,竊竊然知之”,只有愚者才自以為自己清醒,萬事洞察。而蘇軾將“醉”“夢”“醒”的聯系多次引入到了自己的文學作品中,他在自己的詞作中多次說到人生如夢。
蘇軾推崇陶淵明淡薄自守的人生態度和樸素真純的美學風格,表示要“盡和陶詩”,于是真的和了一百多首。詩里“隙中駒”以及齊同“夢”“覺”的認識體現著《莊子》思想。蘇軾早年曾在《謝蘇自之惠酒》詩中闡述了自己的飲酒觀。他認為世事“得鹿”也好,“亡羊”也罷,皆為人生游戲,均可等量齊觀。真正的酒客應是“決須飲此勿復辭,何用區區較醉醒”。后來歷經人生磨難后,他更是“老去方知此味長”,“相從杯酒形骸外,笑說平生醉夢間”,飲酒使詩人大徹大悟。蘇軾昏酣的“醉夢”中,其實隱藏著最徹底的清醒。
酒伴隨著蘇軾融入山水,消憂解愁,雖然酒只能讓蘇軾暫時忘卻煩惱,但他往往能夠在這現實世界的痛苦和暫時的忘卻之間找到平衡。他在《漁父四首》詞中描述了漁父從飲到醉到醒到笑這一飲酒過程,這個過程就如同蘇軾自己的人生經歷:經過了人生起伏和艱難困苦,東坡以自適、曠達和超脫的心態來面對人生,最終獲得一種超脫和淡然。
漁父在中國古代飲酒詩詞中是一個獨特的形象特征。《莊子·漁父》篇中借漁父與孔子對話,宣揚道家“受于天”的“真”,指斥儒家“湛于人的偽”,以自然對抗禮俗。“飲酒以樂,不選其具”就是漁父宣泄真情的手段之一。此處的漁父己經不是普通的勞動者,而是高蹈輕舉,具有仙風道骨的隱者的化身,是超脫塵世的“真人”。
湯顯祖是以寫“夢”見長的戲劇家,在夢中他可以暢抒真情,馳騁想象,讓他的劇中人物幻入自由無羈的浪漫之境。他有一首《云卿湖上待萬余二生不至》:夢里吟詩醉寫真,秋光湖上月粼粼。無因嘗得青蓮子,為覓香云館內人。湯顯祖詩文中言酒之作很多,晚年后更是鐘情于此。“醉鄉無恙,春日彌長,白發丹心,總付杯中物耳。”沉酣醉夢中,寄托了他對人世“真情”的不懈追求。而醉酒正是致夢的有效手段,他在《夢回》詩中就說還想“醒時心換醉時心”,讓醉夢持以永恒。在這里,詩人的醉夢就是他追求個性自由的代名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