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年初一天蒙蒙亮，孫子就起床，冒著紛紛揚揚的雪花，燃放鞭炮。這是他憋了半年來能量的大釋放：提前8個月上小學的他，跨進初三后，被囿在老房子里——那兒沒有電腦，沒有電視機，沒有電話，放學回來后就圈在作業及課本里，有時做作業至凌晨2點（讓孫子頭疼的是，作業多，老師還要家長在上交的作業本上簽字，而準確的答案已印發給了家長，家長發現題做錯壓著孫子重做）。如今過大年，他像被關緊閉后溜出來的，心情比炮仗歡跳得還高。放完鞭炮折回新居，嚷著不吃從超市買回的袋裝湯圓——說它被框在塑料袋中好多天，太痛苦了，不愿沾上苦味，要吃現包現煮的湯圓，新鮮。

世上最是隔代親！想想被大書包壓著的孫子，心疼，我說就順著他。匆匆拌餡料新做，當媳婦放蔥時，孫子說不行，要改用洋蔥。問為什么？他說過去在什么雜志上看到的，用原產于伊朗、阿富汗的洋蔥代替蔥好，因為洋蔥能降血壓、血脂、血糖，老年人食用有好處。我知道他是針對我說的，我跨江來兒子處過春節，一年不見，孫子長高10多公分（媳婦笑說他偷著長高。因著偷玩電腦、偷著看電視，沒法，讓他從新屋搬來老房子里），還懂得體貼他人了。我說，我健康著呢，與“三高”不搭界啊。他說：“防。你們不是說防患于未然嗎？”儼然像大人口氣了。

偏偏家中沒有洋蔥，外面雪又下得稠稠的。他說稍等。原來他知道住在附近的女兒家有洋蔥。趕到女兒家他冒冒失失咚咚咚地敲門。女兒不知出了什么事，聽說要洋蔥，撲哧一笑：“你像被‘放風’，高興得門鈴都忘按了？”

孫子如獲至寶地捧了幾只滾圓的洋蔥，匆匆返回，兩眼盯在洋蔥上。沒想到，在坡地上摔了一跤。還好，雪厚，新衣沒弄臟。回家后他說：“姑媽說，要不是爺爺來淮安過年，說不定我還被籠著呢。”我說“籠”是“寵”過了度，希望你早日成才啊。

用豆腐、肉糊、洋蔥糊拌和，用糯米粉包后的湯圓，放開水里煮熟，好吃，孫子說吃出了一個洋蔥的“洋”，喜氣洋洋的“洋”。我說吃出了親情的“緣”的味道：香，甜。吃完，孫子和兒子笑著比身高，我說有事不做這裁判（孫子已比兒子高2公分，可是大人不說，怕他驕傲，叫他多吃一口飯菜都不肯），欣喜地坐到電腦桌前打字。孫子馬上拿一個焐腳的愛貝斯電熱墊放在電腦桌下，叫我把腳伸進去，我抓鼠標的右手被戴上裸指的手套，說保暖。媳婦逗他：“馬屁精！”孫子理直氣壯：“爺爺是維護人權，說的公道話，要大人保證孩子八小時的睡眠！”我想起兒子小時后貪玩，我拿了一只竹籃、一只碗、一雙筷子：“不好好學習，將來去討飯！”孫子曾拿此事笑話兒子。現在我兒子、媳婦也是望子成龍啊。不同的是，我當年用的象征式的“威嚇”；兒子、媳婦卻用的是貨真價實的讓孫子與娛樂“隔離”，想讓他專心學習，考上最好的高中。

傍晚，孫子去喊關上房門的兒子吃晚飯時，笑著跑來悄悄告訴我：“爺爺，發現情況：還叫別人不玩電腦，現在他用筆記本電腦跟人下著棋呢！”

我暗笑之余，不禁反省自己，說：“你還小，爸爸背著你玩是怕影響你的情緒。他現在是監理工程師、注冊審計師、工程評標專家，這不是被爺爺嚇出來的，是他自己攻讀下來的；等你將來有出息了，業余時間全是自己的……”

（言子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