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前，在母親的要求下，我陪著她去做了壽衣，生命中她要穿的最后一套衣服。因為她希望有生之年，可以親自揀選自己隨心的衣物，作為送給生命的最后一份禮物。

母親一生都是被寵溺中的“小公主”。未嫁時，在爹媽身上，獲得了遠勝于其他姐妹兄弟更多的疼愛和包容。成婚后，父親待她亦是格外憐惜與呵護，始終把她視若珍寶。雖日子也清苦，可心總是安穩踏實的。及至暮年，我和弟弟皆已長大，各自負擔起屬于自己的生活，從不勞煩她操一丁點兒心。唯一的不順遂，便是十二年前那場病。

一生寬厚溫和的她，在糾結了兩三年之后，才算坦然接受了自己患病的事實。遵醫囑按時吃藥、積極康復，即使并無明顯好轉跡象，也未曾復發過。直至去年冬天，母親又因突發心梗住院，這中間的十二年，雖不完美卻也波瀾不驚。我知道，就是在病房中，親眼見到左右兩側的患者，都沒能搶救成功，讓她感覺到了死亡的迫近。

私底下，我曾問過她：“媽，你怕死嗎？”她說：“不怕，人都是要死的，有什么可怕的？”能感覺得出來，母親說這話時，沒有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硬撐，而是一種看淡看開欣然與釋然。“是的，其實真的不用怕，有病了咱積極治療，現在醫學這么發達了，很多病都能治好，所以咱不能直接放棄。真到不治也不用怕，坦然接受它，無論你我，這是所有人最終的路。”

我和她這樣討論著死亡，平靜得如同談論她的生日怎么過一樣。因為我相信，不管多難的事，只要你心里有了足夠的準備，當它發生的時候，就不會再手足無措、慌亂無著。

讀畢淑敏的小說《預約死亡》，讓我對這個很多人不愿談起的命題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在那些故事里，我看到人性的真實、幽暗甚至卑劣、絕望，同時它也充滿了溫暖、光亮以及善良、感動。那些文字，也第一次引起了我對死亡的認真思考，并最終明白：它不僅僅是我們生命的歸宿，也是我們與這個世界最后的告別，所以更應該從容一點。

生命是一種緣，盡管我們能夠擁有它的時間無法確定，但每個人可以讓自己在與它相伴的過程中，不斷去經歷、嘗試、拓展和豐潤它的價值和意義。

（錦 瑟）